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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9月15日 星期五

《我的鯨魚老爸》的救贖論


 

  本片榮獲2022年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獎及最佳化妝與髮型設計奬。

1.    電影簡介(內含劇透)

《我的鯨魚老爸》(The Whale,港譯《鯨》)改編自Samuel D. Hunter的同名戲劇,記述一名重達272公斤的中年男士查理在世最後五天的經歷。八年前,查理為了同性戀人拋妻棄女,與戀人雙宿雙棲。後來,查理的戀人自殺身亡,令他痛不欲生。查理意識到,他不惜一切追求愛情,到頭來竟然一場空,而且傷害了前妻和女兒,因而非常內疚,終日暴飲暴食。當他癡肥如鯨,步履蹣跚的時候,他開始厭惡自己的外表,覺得非常羞恥。例如,他教導網上課程時,為了隱藏自己的真面目,總是關掉鏡頭,訛稱壞掉。又例如,他訂意式薄餅外賣時,總是叫外賣員在門外放下,待外賣員離開後,才開門取餐。一次,外賣員看見查理的真面目,不禁叫了一聲「天哪!」(Gosh!)。這一聲「天哪」令查理大受打擊,使他返回廚房,往嘴裏狂塞垃圾食物。查理為自己的過錯感到內疚,為自己的外表覺得羞恥。然而,暴飲暴食只暫時能麻醉自己,對他的內疚感無補於事,對他的羞恥感不減反增。在生命的晚期,查理拒絕接受治療,天天在家裏等死,只希望將賺到的金錢全部儲蓄起來,留給八年來都沒有見面的女兒。查理曾經說出心聲:「我得確定我一生至少做了一件正確的事。」(I need to know that I have done one thing right with my life)。由此可見,他認為他一生都做錯決定,希望臨死之前知道,一生起碼有一件事情是做得對的。

查理生命走到盡頭的最後五天,八年沒見面的女兒突然登門造訪。原來,女兒為了完成學業,要求父親運用他的專業,幫助他完成學期論文。到電影的結尾,查理將女兒幾年前所寫的《白鯨記》讀書感交給女兒。這篇讀後感於過去幾年,一直支撐查理的生命。每當查理心臟瀕臨衰竭時,朗讀這篇讀後感都可以把查理由死亡邊緣拉回來。這篇讀後感,正是全齣電影最常出現的台詞是這樣的:「這本書讓我感到非常難過,其中許多人物令我產生共鳴。最讓我難過的是,那些介紹鯨魚的無聊章節,因為我知道作者只是想把我們從他的悲傷故事中得著片刻的救贖,這本書讓我想起自己的人生……。」當女兒讀出這一段文字的時候,身型沉重的查理竟然雙腳離地,身體往上升,似乎得著釋放、得著救贖。


2.    《我的鯨魚老爸》的救贖論

電影原著的作者Samuel D. Hunter是在基要派基督教學校成長的同性戀者。2009年,他與男朋友同居,而且在新澤西州一所公開大學教導論文寫作。這些經歷提供他的寫作靈感,而查理的原型就是作者自己。作者的最新劇作是《上帝存在與否的論據》(A Case for the Existence of God),內容講述人們怎樣在令人絕望的環境中懷著盼望,面對明天。然而,這個盼望的來源並非來自宗教。換言之,這戲劇表示人不需要上帝,也可以有盼望地面對未來。同樣,《我的鯨魚老爸》表示,人不需要上帝,也可以得著救贖。

《我的鯨魚老爸》講述一個深陷羞恥與內疚的人,在生命的最後一刻,得著片刻的救贖。但是,我們千萬不要以為《我的鯨魚老爸》是福音電影。相反,這齣電影對基督教充滿偏見。例如他將基督教描繪成為壓逼同性戀者的信仰,將同性戀者描繪成為活出真我的受害者,將基督徒描繪成為恐同的偽君子。但其實,如果查理的戀人是一位異性,如果電影裡面的基督徒只是反對婚外情,那麼整齣電影仍然合情合理。故此,我們可以合理地推斷,作者讓查理戴上同性戀者的帽子,讓他受到恐同份子的唾棄,是為了博取觀眾更多的同情,也讓劇情更具壓逼力。當宣教士來到查理的家中傳揚福音的時候,查理對他說:「我沒有興趣被拯救」。這意味著,查理嘗試在基督教的救贖之外,尋找另類的救贖。但是,到電影的結局,查理是否得著完全的救贖呢?沒有!電影已經說得明明白白:「作者只是想把我們從他的悲傷故事中得著片刻的救贖」。既然是「片刻的救贖」(just for a little while),那麼這「救贖」只是暫時的,不是永恆的。況且,電影只是表達查理在個人的羞恥和內疚中得到釋放,或許女兒饒恕他,但是查理沒有修補他和他前妻的關係,亦沒有理會照顧他的朋友多麼痛苦。查理在羞恥和內疚中得到釋放,但這種釋放,只是讓他自己心靈好過一點,本質仍然非常自私。

這樣看來,Samuel D. Hunter努力搭建自我救贖的巴別塔,他毫不掩飾地指出人為努力的不足之處,承認查理的自我救贖只是片刻的,沒有永恆價值。換言之,作者寧願自欺,也不願投靠上帝。

3.    羞恥、內疚、信心的跳躍

祁克果(Søren Kierkegaard)認為人生有三種不同階段,分別是審美(aesthetic)、道德(ethical)和宗教(religious)。人在審美階段以感官享樂為目標,但這種人最後會發現慾望是無止境的深淵。人在道德階段以完美的道德為目標,但這種人最後會發現始終無法擺脫罪疚。祁克果認為人不論被感性支配,抑或被理性支配,都是窮途末路,必須作出信心的跳躍(leap of faith),投靠上帝,才脫離困境。祁克果的觀點有其道理。平情而論,人不能彌補所有的過失,也不能得著所有饒恕。舉例來說,一個人在街上因為無心之失碰撞別人,二人旋即分道揚鑣。犯錯的人來不及道歉,也不可能在茫茫大海中找回被得罪的人,可以說他一生也無法彌補他的過失。又例如,一個人背叛了自己的配偶,等到他覺悟自己的過錯,希望得到配偶的饒恕,並且重修舊好時,才發現配偶已經離世,於是他以後無法得到配偶的饒恕。職是之故,人無法救贖自己,人需要宗教。上帝的救恩使悲哀的過去得著積極的意義,使破裂的關係得到修補,使虛無的人生變得豐盛。除此之外,人需要復活和白色寶座大審判,不然就沒有圓滿的公義。

(祁克果)

自從始祖墮落之後,人的良心受到虧損,但仍然有一定程度的能力,幫助人判斷是非。當一個人做了不應該做的事,他可能覺得羞恥和內疚。羞恥是認為自己不好,與自我形象有關;內疚是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好,與行為有關。為了排遣這兩種不受歡迎的情緒,有人彌補過錯,有人自我懲罰,有人推卸責任,有些自我救贖,有人投靠上帝。《我的鯨魚老爸》的主角在羞恥和內疚中不能自拔,但是他不願意接受他力拯救,所以懲罰自己,以及自我救贖。他在道德階段中徘徊,寧願自欺,也不願意投靠上帝。他能得著片刻的安寧,可能修補了與女兒的關係,但無法療癒對前妻和照顧者的傷害。《我的鯨魚老爸》的救贖論在基督信仰面前顯得蒼白無力。它呈現人類不願面對的真相(inconvenient truth):人無法拯救自己。而這個真相刺激我們思想,人應該從哪裏找到救贖呢?在上帝的話語和聖靈光照下,人應該放棄自我救贖之途,讓羞恥和內疚成為踏腳石,憑信心躍出人類的困境,從而得著真正的救贖。